文学缘何变得如此“廉价”？

日前，陕西女作家周瑄璞在自己的微博上晒出去年的稿费清单：2011年，发表文字约25万字，共计稿费24000余元，平均算下来每字不到一角钱。
　　
　　现行的稿酬标准多依据1999年修订的《出版文字作品报酬规定》，根据这一规定，支付报酬可以选择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或版税，或一次性付酬的方式。稿酬为原创作品每千字30元至100元；如果抽取版税，版税率在3%-10%。而这一标准已经13年没有改变，原地踏步。
　　
　　远去的高稿酬时代
　　
　　每字一角钱只是平均稿费，根据周瑄璞在微博上详细罗列的清单，其从许多出版单位得到的稿费只有两三分钱一个字：《延安文学》1期，短篇小说1万字，稿费270元；花城出版社的《2010年优秀短篇小说选》，约1万字，稿费330元……
　　
　　其实，多年以前的稿费并非如此之低。一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其在1988年完成第一本书稿时，得到稿酬约2000元，而当时其工资尚不到100元。“害怕啊，不敢一个人到银行去取，找了两个哥们儿陪着去的，取回来的钱，买了一台当年流行的19寸彩色电视，成了亲朋好友里第一个有彩电的人。”他至今仍记得，回家路上，朋友看自己的欣羡目光。“那时候觉得写东西很自豪，荷包鼓，腰杆硬。”而如今，“一本书大概也就能给两万元上下，真的不愿意写了，干什么都比干这个多。”
　　
　　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字，1990年时，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年收入为1516元，2010年，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年收入已经增加到了21033元，20年里增加了12倍，而同期稿酬增加比例却远低于此。根据1990年时国家版权局出台的稿酬标准，每千字为30元至50元，而目前业内普遍的稿费标准为每千字100元左右，较20年前只增加了1至2倍，增速仅为同期国民收入增速的六分之一。
　　
　　而甘肃作家唐达山也认为“相比之下，稿费没有物价涨得快，也不是绝对地没有涨”。其曾于20年前在《十月》上发表篇幅为6万字的中篇小说，获得稿费1200元。据记者了解，现在若在一中等水平刊物上发表一部6万字的作品，稿费大概6000元上下。
　　
　　“釜底抽薪”的计算方法
　　
　　出版机构计算稿费时，作家们的“廉价稿费”还要经过一番“扣除”，第一关就是计算字数的方式。不同出版机构在计算字数时采取的方法也不一样，对于留白、空格、插图部分是否计入作品总字数，不同单位有着不同的解释，而对于目录、前言等篇章是否也可按同等标准计算稿费这一问题，每个出版机构的算法也不尽相同。
　　
　　作家要面对的第二关则是征税。当普通工薪族“享受着”3500元的个税起征点时，作家们却在为800元的稿费征税起征点而苦恼，而这一起征点已经30年未变。稿酬所得的税率也远高于个人所得税第一档税率，为20%左右，这意味着作家们的实际稿酬收入要在交税后“打八折”。加之稿酬收入大多由出版社“代扣”，所以许多作家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具体被扣除了多少税金。
　　
　　根据1980年9月颁布的《个人所得税法》，稿酬所得，每次收入不超4000元的，减除费用800元；4000元以上的，减除20%的费用，其余额为应纳税所得额，税率为20%，并按应纳税额减征30%，实际税率即为14%。稿费税率一直停留在800元起征，这一规定维持了近30年没有任何变化，原地踏步。与此同时，我国的工资个税起征点上调了三次，从800元一路调升至3500元。
　　
　　“晒稿费是因为这些期刊从国内有名大刊到县级刊物、校办刊物，有代表性。写是因为爱，钱再少也要写下去。不过，还是呼吁，几十年不变的稿费标准，该提提了！交税起征点800元也不合理……”周瑄璞如是表明态度。
　　
　　出版机构的无奈
　　
　　对于作家晒稿费，出版机构也表达了自己的无奈。由于纸张涨价，成本增加，出版社的利润空间被压缩。出版界业内人士告诉记者，通常一本书，只有卖到万本以上，并且保持退订率较低，才能维持保本。而大部分文学作品的销量难以达到这一数字。“能够成为畅销书的毕竟是少数，尤其是相对文学而言，除非作者有足够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为了获得经济效益，如今许多出版社已经退出文学阵地，转战利润较为丰厚的教辅书市场。但因为教材教辅类图书作者可替代性较高，所以作者的稿酬往往被压得更低。
　　
　　而文学刊物则因为本身的经济条件所限，难以支付更高的稿费。即便是知名作家，在文学刊物上所能获得的稿费也不高。根据《延河》杂志执行主编阎安透露：“现代文学刊物的稿费我们分为好多标准，比如名作家、有文学潜力作家、培养支持的作者等，这个差距最低几十元，名家的特稿则可能要按照千字两百或者动态的标准”。而标准模糊的原因是“因为国家在稿费方面没有特别细致和明确的规定”。
　　
　　尽管部分知名作家跻身高收入群体，甚至名列富豪榜，但成名者毕竟有限，大部分作家仍然被低稿酬制度所困扰。有专家表示，稿费过低将使部分尚未成名的年轻文字工作者失去创作动力，被迫转行另谋他业，自由撰稿人数量也会因此降低，最终可能会让文学界的整体创造力不可避免地出现下滑趋势。有关部门应当给予文学刊物更多资金或政策方面的支持，只有更多年轻人有志投身文学，才会有更多知名作家脱颖而出。
　　
　　“欢迎围观，欢迎嘲讽，这不只是写作者本人的悲哀！”周瑄璞在微博上如是表示。（来源：工人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