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的烟花

忽而一声尖响，如闪电划破夜幕的狂暴的声音，又似乎是沉默太久的人在一瞬间的怒号。
　　
　　我于半梦半醒间听见这声响，脑子蓦地清醒了，心中一片宁静，辨别出这大约是燃放烟花的声音。于是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悄声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夜是暗沉的黑，星光隐约不可见。唯有烟花在欢叫，“哗”的一声，映亮整个天空，显出郁郁的蓝。一抬头的瞬间恰逢又一次烟花盛开，不过是打了个照面，却收获满脸惊艳：它那热烈而不可遏止的美，在广阔无边的黑色绒布下兀自盛开，无数闪亮的色彩交相辉映，焰火从爆开的中心向四周逐渐消退，朵朵烟花此起彼伏，乍一看，霎是热闹。
　　
　　当这令人惊艳的烟火再一次映在我眼中时，我怔住了，却不是因为它接连不息的热闹。我觉察到了它的孤寂，是在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中一闪而过的孤寂，是吗？不，不是的。再一抬头的瞬间，我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默默凝神看着，看着它独自在天地间盛放，没有哗众取宠的张狂，没有生命短暂的不甘，那是怎样的心思呀？望着它又一次举行这仪式，我轻轻地倚着窗，心里更是多了几分肯定。我猜测这烟火一往无前的决绝，大概是“骨勇”吧。没错，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勇气！
　　
　　我忽然觉得这璀璨绽放的烟花，像是在无人的广场上的独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实力和勇气进行一场独舞的。瞧它水袖长挥，眼波流转，腰肢摆足尖颤，全身心地投入却不在乎是否有人围观，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酣畅淋漓的一舞只为释放自己。
　　
　　然而它终究是要消散的，不过是几十秒的光景，适才的惊艳就谢幕了。随着最后一缕烟花消散于黑暗中，夜一下子又恢复了宁静，安静得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刚才的美景仿佛是一场幻觉。但，我应该在烟花在头顶绽开时就明白，它不过是苍茫无垠的夜色中的一段过往罢了。
　　
　　我只觉得它是如此勇敢，只是为了去博一瞬间的惊叹和绝美的姿态，而心甘情愿地耗尽生命，湮灭于未知黑暗之中。我相信这大约是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勇敢。
　　
　　我悄悄转过身，回味逝去的最完美的影像。我想将它的一生牢牢印记于脑海深处，那才是对它倾其一生的勇气的尊敬。
　　
　　后来国庆六十周年的夜晚，我又遇见一场盛大的烟花。同伴们与人挤在江边的栏杆上，头仰到酸痛却兴味不减，依然时不时发出惊叹。我知道这是烟花带给他们的兴奋。透过层层人海，我再次望到它明知结局却毫不犹豫的勇敢。
　　
　　一江烟花终散去，人群也渐渐走远。我最后看了它消失的地方一眼，亦转身。然而这烟火却不断在我心中悄然绽放……
　　
　　（广西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蒋数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