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再复:告别革命是告别暴力 执政者应当欢迎

2019-11-15 14:41:12

晚宴上,刘再复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和敏捷的思维。朋友们提到的故友往事,他总能马上忆起相关的故事。
  
  “有一年我在美国,几个学者朋友找到我,说要加入WTO,说这是加入殖民国家阵营。‘你要站出来讲话啊,现在大家都在砸玻璃,很激动人心啊!’我说我只关注,不参与,后来与李泽厚先生谈起这件事,他说他们是‘典型的书生误国’。”
  
  1985年,刘再复担任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所长、《文学评论》主编,此后提出“文学主体论”与“性格组合论”等观念,强调文学应从“人”出发,把性格看为“不仅是行为方式,也包括心理方式、感情方式的总和”,突破了此前长期的意识窠臼。《性格组合论》还被评为1986年全国十大畅销书之一。
  
  在那个著名的春夏之交以后,刘再复开始了“漂泊者”的第二人生,在美国定居至今。
  
  上世纪90年代,他与同时去国赴美的李泽厚对谈,出版《告别革命》一书,再度引起轩然大波。
  
  进入21世纪以来,刘再复转而研究中国传统文化,提倡“回归古典”,以此对抗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
  
  2011年6月底,刘再复来到上海,参加李泽厚的新书《该中国哲学登场了》座谈会,会后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梳理其几十年来从“反叛”到“回归”的思想变迁。
  
  证明“人等于人”
  
  财新《中国改革》:你曾说过,上世纪80年代最根本的文化意义是重新确立个体生命的价值,请问你认为这种价值是如何确立起来的?
  
  刘再复:这种个体生命价值的确立,包括消极方式与积极方式。消极方式带有历史针对性,即从具体的历史场境出发,以极其鲜明的态度批判“”对生命价值的践踏。每一个个体生命都是重要的,但“”动不动就把人界定为“”“”“黑五类”“黑九类”,个体生命不仅是零,而且是负数。我在上世纪80年代写了那么多文章,说了那么多话,只是想证明“1=1”,即“人等于人”。
  
  积极方式,是指上世纪80年代正面地介绍和建构了一些确立个体生命价值的理念。除了重新阐释马克思反对“异化”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还从哲学、文学、艺术学等多重角度评介存在论思潮,从而使萨特、克尔凯郭尔、、加缪等人风行一时。存在论的主题正是探讨个体生命如何成为自己的可能性。
  
  财新《中国改革》:那时你刚刚提出“文学主体性”问题,就被视为等同于胡风“主观论”。请问上世纪80年代的人文环境如何,是否并不像今天很多人回忆的那样自由?
  
  刘再复:上世纪80年代的人文环境比较“宽松”,尤其是1987年“反自由化”之前,但是,提出一些突破性的理念还是很有压力的。例如《红旗》杂志就发表了陈涌、姚雪垠的文章,对我展开批判,把我界定为“反马克思主义”。
  
  1986年,我在文学研究所召开的“新时期文学十年”全国性研讨会,主题发言中提出“新时期文学批判有余、忏悔不足”的新论点,正式表明“忏悔意识”的理念。即是说,我们过去共同创造了一个错误的时代,有意无意地进入一个“共犯结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责任,只有首先审判自己,才有资格审判时代。没想到,这令一位领导人恼火,他打电话给《》(因发言稿发表在《》),严厉批评我的理念,结果《》不得不立即发表两篇和我商榷的文章。学术商榷永远是必要的,但领导人的愤怒却给我造成上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