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个回复 | 最后更新于 2017-12-08
2017-07-01   #25
  农民的小康生活——判断一个农户的贫富一定要以他们是否住上楼房为标尺吗?只要农民的生老病死、上学就业等关键的问题解决不了,不能改变他们靠天吃饭的命运,即使他们住上五星级的酒店又能说明什么?空中楼阁而已。
  那一年,村长带头拆毁农民的大门的时候,同时要求农民把原来居住的五花八门的平房拆掉,以乡政府大院的平房为参照物,把农民的住房建造成统一的牢笼——东西朝向,那条沥青路是南北走向。强制农民在规定的时间内必须完成任务,不得拖后腿,否则罚款伺候。
  这次我经过乡政府的时候,看到乡政府大院的后面——在农民的玉米和小麦地里矗立着一栋六层楼房——富丽堂皇得像城隍庙,乡长可能在里面过着日理万机的日子,遗憾的是繁忙的政务让他过早的白了头,他好像从小就不长头发。
  家门口的土路铺上了沥青就算是街道,既然是城镇化,就得要有城里人的样子,村长让每家花了800元用上了自来水,不管人口多少,每户农民每年统一向村委会交纳水费80元。村长家和有钱人家人丁兴旺,这样交纳水费他们会占便宜的。以前农民各自在院子里花1800元挖的水窖闲置了。没有安装自来水的时候,农民在浇地的时候顺便把水窖灌满,全年每户农民花费不到20元,。我妈妈说,在安装自来水管线的时候,在邻居的门口挖出30多个汉代的盆盆罐罐,造型奇特,大家正在七嘴八舌的估价,卖弄着各自的历史知识,忽然冒出了两辆警车,把古董全装走了,连一个白条都不打。懂行的人说,那些“文物”至少值百万元。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有准备的人。
2017-07-01   #26
  一定要回家

  
2017-07-05   #27
  工作组的干部在全大队召开的会上说:有些贫下中农已经没有饭吃了,他们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仍然鼓足干劲,为新社会添砖加瓦,修水坝,造梯田,赶超英美,为了新中国的钢铁产量突破亿吨大关,他们千方百计地大炼钢铁,把自己家做饭的铁锅都贡献出来了,而有些地主富农到现在都还没有改造好,从旧社会带来的思想太严重,不为新社会的建设出自己的力量,还敢在自己的家里私藏粮食,故意让贫下中农吃不上饭,这是和贫下中农在作对,破坏新社会的建设……

  我妈妈对我说,我外奶奶不敢去开会,只要干部不是公开要求我外奶奶必须参加会议,我外奶奶能躲就躲,尽可能地不露面。我三舅到

  王家川修水坝去了,家里再没有主事的人了,参加分地主富农的粮食的大会只能她去了。那时候我妈妈年龄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只顾着听新鲜,看好奇,和本家的亲戚姊妹闲聊,压根就不知道干部在会上说的是哪家地主富农私藏了粮食。等到工作组的每个干部把话讲完,就散会了 ,他们开始带着邻近大队的贫下中农到我外爷家驮运粮食了。 二三十匹骡马和驴车,从中午驮运到天黑,都没有把地窖里的粮食驮运完。靠近地窖底层的粮食已经发霉变质了,结成一大块一大块的,人没法吃了。

  我外爷听到驮运粮食的消息以后就借了一头老骟驴骑着赶回来了,到家之后他只能看着贫下中农驮运他一辈子的心血——他费尽心机埋藏在地窖里的粮食,他不敢阻挡,脸色死灰死灰的。
2017-07-10   #28
  去年端午节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白天躺在床上睡懒觉,傍晚起床,除了肚子饿就觉得无所事事,自己懒得又不想做饭,于是出门找吃的。在菜市场附近有一个炸鸡店,每天晚上或下班时间都有人排队等着买炸鸡腿:大的鸡腿卖10元两个,小的鸡腿卖11元3个。转了一大圈,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我就买了两个炸鸡腿带回家,以前我是没有耐心排队买油炸鸡腿的。到家先咬了一口炸鸡腿,除了盐多之外就没有特别的味道,就这种味道竟然每天有人站在炸鸡店门前排队,或者他们家里缺少一口盐巴。我想到农贸市场上出售鸡肉的摊点就不想吃买来的炸鸡腿了。
  今年家门口的那个炸鸡店和它旁边的店铺都拆迁了,.连附近的菜市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清净了许多,世事多变,有人欢喜有人忧,炸鸡店的老板无法预测明年会在原址冒出一个天坑或足球场。多少人因拆迁暴富了,多少人因拆迁破产了,多少人因拆迁失业了,一样的拆迁,不一样的命运。


  有一年要过端午节,我奶奶提前半个月准备过节吃的甜胚子,我妈妈嫌麻烦,再加上正是农忙季节,没打算做甜胚子,我就一直惦记着我奶奶做的甜胚子。等到端午节的早晨,我奶奶把发酵甜胚子的大盆的盖子揭开,散发出了一股臭味,以前没有闻过的一种特别的臭味。我奶奶一边用筷子在盆里焦急地搅拌着,一边不失时机地用筷子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臭豆腐”,连连说:“能吃,能吃,吃起来没味道,闻起来怎么会有臭味?”我很失望地看着一盆不能吃甜胚子,不能肯定地说:“奶奶,你放的甜曲过期了,要不就是买的假的甜曲。”我奶奶也不敢确定问题出在哪儿,把甜胚子做成这个样子在她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她再没做过甜胚子。我给我妈妈说我奶奶的甜胚子臭了,我妈妈跑过去看了一下,说倒进猪食槽里让猪吃了。我妈妈的想法是猪吃肥了,人是要吃猪肉的,把人吃剩的让猪吃了不能叫做浪费,我奶奶说:“那还是浪费。”
  我奶奶舍不得把她的“臭豆腐”给猪吃,一连几天,她不做饭,和我爷爷共同消灭了那盆“臭豆腐”。每到端午节的时候我就会 想起我奶奶做的那盆散发着臭味的甜胚子,这几年我没有吃过甜胚子, 我在我所在的城市没有碰到有卖的甜胚子 。我在兰州吃过甜胚子,与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不一样,小时候的那种甜甜的入口即化的味道,已经淡忘了。
2017-07-13   #29
  有些地方从一九五九年的下半年就开始闹饥荒,吃不上饭,公社食堂或大队食堂散伙了,真的到了无米下锅的地步。有些食堂还能勉强提供几碗用野菜叶子和玉米面混合的稀饭,我妈妈对我说,那稀饭稀得能照出人的影子来,就这不是每天都有,大锅饭的气数已尽,各家各户开始想办法活命。我妈妈对我说最难喝的是用柳树皮和柳树叶子熬的稀饭,苦的。用榆树皮熬的稀饭味道不错,还可以把榆树皮和榆树的叶子晒干,在石磨上磨成面粉,掺和上野菜,烙成大饼,非常好吃,如果有玉米面,再添加一点玉米面,那就更加好吃了。全大队找不到一碗白面,小麦全上交国家,国家的人要吃饱。

  庄稼成熟的前4个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对于饥饿的人来说是最难熬的,数着指头过日子,晚上睡到炕上,第二天就起不来了,永远睡着了。家里如果有能填到嘴里的东西,我外奶奶就留给我小舅吃了,她老人家担心断子绝孙,没有延续香火的人了。石家湾大队从六零年开始就有人饿死了,断断续续的,一个接着一个。我妈妈饿得在家里待不下去,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逃出了那个家,加入到乞讨的大军中。白天不能走,公社组织专人堵截外出乞讨的人,和现在堵截人员是一样的。

  我的外爷弟兄三个,他是老三,他继承了他父亲的手艺——木匠,一年四季走乡串村,给人做木活:棺材、炕桌、条桌、板凳、长凳、农具……在那个年代,靠着手艺,收入不菲,和现在的国企领导或私企老板差不多。我外爷的大哥是家里的管家——掌柜的,他有5个儿子:老大被的部队抓到新疆当兵去了,逃跑了一次,第二次被抓走以后就没有音讯了;
2017-07-14   #30
  只要农民兄弟沿着第一条道路行走,在宽广的田地里,大有“作为”,靠天吃饭,不要生病,家里没有上学的孩子,也没有婚丧嫁娶的事情,否则,遇上哪件“大事”,对以种地为生的纯粹的农民来说,都是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负债累累,一夜之间从温饱线上回到旧社会。
  生那么多孩子只是劳累一生,养儿防老——一代不如一代。我奶奶生了那么多儿子,到死的时候她的那些活着的儿子一个都不在跟前,我爷爷躺在炕上两三个月不能动弹,都是我哥出钱出力,忙前忙后,替他们俩的“有钱”的儿子尽孝了。即便如此,我奶奶和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如果有人,比如邻居不小心地说起他们俩在城里上班的儿子,我奶奶的井田制般的脸上就会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和幸福。被岁月煎熬过的人容易满足。
  她是我们家的邻居,按照辈分我应该叫她姑舅妈,两家距离很近,从我们家到她家步行不到5分钟,她们家的看家狗看到陌生人狂吠的声音能传到我们家的院子里。她不到30岁就守寡了,死了男人之后她为了她的孩子不受苦再没有改嫁,她的婆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吵闹着让她改嫁或回娘家。有一次,她和她的婆婆大吵之后,她的婆婆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为此我对她没有好感。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当过兵,当兵通常都能入党,之后自然能在村委会里谋得一官半职,这就是对农村娃来说当兵不后悔的原因之一。我在县城上学的那会儿就听说她和她的两个儿媳妇不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没有安静的时候。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她没地方去了,没地方安身,没地方吃饭,她的两个儿媳妇都不让她进家门。只要她和哪个儿媳妇吵了架就跑到我妈妈跟前诉说她的难肠和艰辛,泪流满面,那几年我们家院子里的两棵枣树和一棵苹果树全靠她的眼泪浇灌着,不用掏水费。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当她的大儿媳妇把她推出家门以后,她就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步入她婆婆的后尘,走上了不归路:她踩在随身携带的小凳子上,解下裤腰带把自己吊在她大儿子的门梁上,收拾稳妥以后顺便把脚底下的小凳子踢翻——身体悬空,吊死了。舌头吐在外面快粘在下巴上了,裤腰上还系着两根救命的稻草。
  自杀是对亲人最大的惩罚。
2017-07-21   #31
  同村的赵老大去赶集的时候遇到了抓兵的,他被抓走以后家里人也以为他难逃一死,刚过门的新媳妇改嫁了,十多年以后率领部下没多久,他奇迹般的活着回来了,说话的口音变了,总是“我们我们的”。赵老大的“先进事迹”就成了我外爷的大哥盼望他的老大回家的希望,但是这种希望到他死也没有变成现实。

  我外爷的二哥的老婆没有生养,我外爷大哥的儿子—— 老二过继给我外爷的二哥,当儿子,肩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老天不睁眼,老二是一个短命鬼,他套着牛车给地里拉粪积肥,走的是山路。牛车吱啦吱啦的响声惊醒了在路边草丛中正在午睡的野兔,野兔在慌忙中跳到山路上,窜过两头牛的腹部,逃到山林里了。受到野兔惊吓的两头牛“疯”了,不顾主人的吆喝,像跳十米跳台的一样拉着牛车,带着主人冲下山崖,等到家里人找到老二的时候,老二已经没有呼吸了,两头牛的尸体还是热的。老二的身上压着两头牛,牛车散架了。老二的惨死,村子里的人在背地里有很多流言,说老二在破“四旧”的时候,带头拆毁了村里的神庙,把神像前的供桌和檩条做成了牛车,惹得先前在神庙里接受信徒供奉的菩萨不高兴,那菩萨变成一只野兔潜伏在路边的草丛中,等着老二的到来,向他索要属于自己的财物。很奇怪,神庙里供奉的菩萨的雕像是男的,泥胎彩绘。他们还说两头牛的死,是做牛的最高境界——牛魔王想要两个端茶倒水、跑堂打杂的小兄弟,他看到泥菩萨想要老二的小命,就趁火打劫,伸手抓走了它的两个晚辈。

  我外爷的大哥的儿子——老三过继给我外爷,为我外爷延续香火。我外奶奶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以后就不再生养了,不管费多大的劲,她那贫瘠的土地上停止生长庄稼了。我外爷放弃了由亲生儿子传宗接代的想法,向他的大哥要了老三做他的继子。老天不长眼,我外爷天天在接受批斗,要闹饥荒的时候,不知我外奶奶的哪根经转不合适了,又生下了我的尕舅和五姨娘。这在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六零”年增添人口绝算不上什么好事,雪上加霜,多一张吃饭的嘴,就要和其他人争抢有限的食物,挨饿的人会更多。
2017-07-21   #32
  混不上导演也没关系,放宽心些。
  天无绝人之路,各种路子多着呢,
  据说大剧组里连剧务都有机会的。
2017-07-21   #33
  在中国,要生存下去,要很多智慧。
2017-07-21   #34
  我妈妈的出生地——石家湾公社在一九五七年开始吃大锅饭,社员把自己家粮食贡献出来,交给公社食堂或大队食堂,社员自己家里不能冒炊烟做饭,到了吃饭的时间就去食堂,饭是现成的,很方便。家里没有粮食的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食堂的饭人人有份。与省部级的机关食堂相比,还是有优越性的:在省部级的机关食堂吃饭,还得交纳1元的伙食费,那时候的公社食堂或大队食堂是免费的,谁家的亲戚朋友来了尽管带到公社食堂或大队食堂去吃饭,不用额外交纳伙食费,都能吃饱,那时候的每个人——社员都认为新社会的日子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在大锅饭里品尝着新社会的甜头,每个人都在尽情地享受着新社会的好处,除了干部吃小灶以外,社员都过着平等的生活,新社会的欢天喜地都洋溢在脸上。

  这样的好景不长,蜜月期只有短暂的半年时间,以后要过苦日子——忍饥挨饿的岁月在一九五八年就已经显露出来了。

  一九五八年全民大炼钢铁,种到地里的庄稼没人去收割,或者只来得及收割两三成的庄稼,其余的都糟蹋到地里了,夏粮在地里任其生芽腐烂,秋粮没有种到地里,种到地里的洋芋直到冬天都没有从泥土中挖出来,冻得很结实,等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全腐烂了,想吃都没法吃到嘴里。一九五九年天大旱,一片焦土,老天爷没有下一滴雨,种到地里的种子没有发芽,生命力强的种子顽强地从板结的土块中钻出来了,半亩一根苗,稀稀拉拉的,没有开花结果。那一年,石家湾公社的农业没收成,绝收得干干净净。
2017-07-21   #35
  楼主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