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错了，重新打俩字：我大哥代表我妈妈参加了我三舅的葬礼，听说我三舅的葬礼在当地还算奢华，做儿女的在亲戚邻居跟前赚足了面子，这样的面子不要也罢。我妈妈到现在不知道我三舅的死讯，瞒着她，我们大家都没有告诉她实情。如果我妈妈知道了又会伤心流泪的，哪怕就像在葬礼上死者的儿孙们总是要嚎啕大哭的，否则乡邻们会说闲话的，比如会说一些儿子媳妇们不孝顺的流言。

旅途辛苦了，祝愿楼主能轻松享受家庭的快乐。

　　晚上刚熄灯睡觉就听见院子里的狗叫个不停，我疑心有陌生人——小偷通过院墙翻进了院子，去偷后院里养的羊或鸡，更可怕的是狗看见了不知名的鬼，喜欢在夜里行走的各类成精的鬼——有些鬼有隐身术，故意让人看不见，据说狗有特殊功能，能看见所有的鬼，鬼在狗跟前不管使出什么法术都无法隐身。我在农村最担心碰到鬼，晚上睡觉怕粗心大意忘了关门窗，鬼通过门或窗户进入到房子里，甚至听说鬼不用通过门窗就越墙而入——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上初中的那会儿学校在镇上，去学校要经过一条河流，河上只架着一根独木桥，自行车无法通过，每天只好步行上下学。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在6点半到校，我就得在5点半之前出门，这时候我最担心碰到不祥之物，尤其经过那片小树林，总是觉得里面藏着很大的阴谋，如果我不出声，就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或者女人的喊叫声，沙沙的，或咕咚咕咚的声音，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难道是幻觉？恐惧之心贯穿了全身，从玉米地里窜出的野兔也能把我吓得要死。我当时把此事说给我爷爷，我爷爷只轻描淡写地说，只要听到鸡叫就什么都没有了，神仙和成精的鬼就会跑到他们自己的老家去了。有一次我看见我前面走的人经过那片小树林忽然不见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学校，同学都说我碰见了鬼，要我做好牺牲的准备，女鬼不是缺少男人就是想要捡个儿子……到中午的时候有同学说他拉肚子，去小树林方便。为了给自己壮胆，我就学着我爷爷的强调大声地唱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歌谣，用自己的声音掩盖内心的恐惧，结果引得全村的狗跟着我叫。鸡叫的时间没有准点，等不来鸡叫还招不来狗咬吗！
　　我妈妈说狗咬的是野猫，野猫到院子里偷吃鸡或狗的食物。为了显示我的强大我穿上衣服去院子里查看敌情，心里在默念着千万别遇见从来没见过的鬼。拉着路灯，果然看见一只肥大的野猫窜上墙头跑了，它真的是来寻找夜宵的，没有其它恶意。
　　睡意全无，我就听我妈妈说狗和猫有世仇，它们的祖上结的仇，这种仇恨就一代又一代的遗传或继承下来了：东家的传家宝丢了，可能是夜明珠或重量达到上千克的钻石什么的，还是玉镯子什么的。东家找不到传家宝着急上火，求神算卦都不灵，就命令猫和狗给他找传家宝去，找不到传家宝就不要回家。……猫和狗经过千辛万苦，齐心协力，翻山越岭，在数九寒天终于找到了东家的传家宝。它们在回家的路上被一条大河阻挡了去路，奇怪，冬天河面上没有结冰。狗会游泳，只会狗刨，猫不会游泳。为了把东家的传家宝安全地送到家，它们经过短暂的友好协商，猫把传家宝噙到嘴里，狗驮着猫过河。当狗游到河中间的时候河水淹到了猫爪，猫不高兴了，脱口而说：“狗大狗，我的爪子湿了，你故意的。”狗大哥赶忙说：“你闭嘴，不要说话……”已经来不及了，猫嘴里噙的东家的传家宝掉到河底了。狗得潜到水底搜寻东家的传家宝，当狗找到传家宝游到岸上的时候浑身冻得瑟瑟发抖，狗身上结冰了 。它们走到东家门口以后，狗对猫说：“我全身湿透了，你进去把传家宝给东家以后让东家生一堆火，把我用火烤一下，要不然我不得活。”猫爽快的答应着狗交代的事情，兴高采烈地去见东家。当东家看到失而复得的传家宝的时候，就“龙颜大悦”，对找到传家宝的猫大加赏赐：大鱼大肉让它尽管吃，敞开着吃……猫吃饱喝足以后就在东家的热炕上盖着东家的丝绸被子呼呼大睡，把狗大哥交代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忘记了在门口苦苦守候的饥寒交迫的狗大哥。东家出门看见蹲在门口的看家狗，火气直往上冒：“猫找到了我的传家宝，你蹲在门口只知道吃，我白养活你了。”抓起顶门棍就给狗两下，从此猫和狗的仇结定了，互看不上眼，狗大哥抓住一切复仇的机会，即使想吓唬猫 呢……

　　“……家住五台县城南五里，田舍俱在周家堤，随父母进香到此地……”“……爹娘和奴两失迷，穿林跃涧自逃生，生死关头……”我爷爷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生火喝罐罐茶，风雨无阻，喝一口茶水，唱一句秦腔，边喝边唱，边唱边喝，断断续续的，想到哪儿就唱到那儿，生旦净丑，随心所欲，唱到情深处，忘记喝茶，喝茶喝到神仙的境界，又忘记唱秦腔了。“……曹操哭多谋善断郭奉孝，孙权哭艺精善战猛甘宁，大阿斗哭的是诸葛孔明，孔明他哭马谡失了街亭……下河东为王哭先行，哭的如醉倒，不由得我乾德王内如焦，王好比凤凰离了梧桐岛，又好比滩中困住了浪中蛟……”我听不明白，多数时间听不清他的唱词，我就故意问：“爷爷，谁死了你哭得这么难过。”我看到他的眼角上挂着泪花，他不理我，沉浸在赵匡胤的哭声中，深沉悲壮，慷慨凄凉。我奶奶就说：“你爷爷吃饱了就爱犯病。”　　　　　
　　我在高中上学的时候住校，星期六下午上完课就骑自行车回家，还不到家，就看见我爷爷戴着他的石头眼镜蹲在场院的墙跟前晒太阳，有时候太阳落山了，他还在那儿坚守着，我走到跟前一把拉起他，我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不待到家里，蹲在这里冻死了。”他说：“没觉得冷，蹲下去就不想起来了，我看见你忽隐忽现的从赵家门那边来了。”我妈妈对我说，我爷爷如果知道哪天是星期六，就会雷打不动地蹲在场院的墙跟前等我回家。那时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我知道他的心是孤独寂寞的。

　　出了五服的二爷两口子吵架以后，他的老婆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后悔死了，当姑娘的时候有个城里人看上她了，要占（订婚的意思）她，她没看上那个城里人……他们俩的大女儿杏花也显示出很后悔的样子，大声地向她妈抱怨：“当时你跟着城里人去，把我们姊妹几个都生在城里，我们现在也是城里人。”邻居们听到这种出格的希望只能附和着大笑，二爷瞪着眼说她的大女儿是个大傻瓜。杏花想当城里人，她没有想到她们姊妹的出生与她父亲有什么关系，头脑比较简单的那种人，好像只要有她们的妈妈，她们的出生是天经地义的。傻瓜和西瓜的最大不同就是傻瓜不能吃，西瓜能吃。

　　二爷在闲聊的时候说，他老婆没看上的那个城里人走路的时候是内八字，比常人多长出了一根指头，总是隐藏在袖筒里，不注意的人看不见。到了冬天，那个城里人的鼻涕不自觉地跨过界河——嘴巴，滑流到下巴上，和稀疏的胡须结成同盟关系，再增长一截，就是麻雀在上面滑冰和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不过二爷的话不可信，自古情敌互相看不上眼，也不会说对方的好话。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亲之间有没有爱情，如果当初我爷爷的上房的地上没有一堆包谷，我妈妈是不会看上我父亲的。他们的婚姻是建立在那堆包谷的基础上的。就这种婚姻，从我记事起，我没有听见过父母的吵架声……如果有来世，我还会跟着他们，继续做她们的儿子。

　　回复第18楼，@颜厚

　　农民的小康生活——判断一个农户的贫富一定要以他们是否住上楼房为标尺吗？只要农民的生老病死、上学就业等关键的问题解决不了，不能改变他们靠天吃饭的命运，即使他们住上五星级的酒店又能说明什么？空中楼阁而已。
　　那一年，村长带头拆毁农民的大门的时候，同时要求农民把原来居住的五花八门的平房拆掉，以乡政府大院的平房为参照物，把农民的住房建造成统一的牢笼——东西朝向，那条沥青路是南北走向。强制农民在规定的时间内必须完成任务，不得拖后腿，否则罚款伺候。
　　这次我经过乡政府的时候，看到乡政府大院的后面——在农民的玉米和小麦地里矗立着一栋六层楼房——富丽堂皇得像城隍庙，乡长可能在里面过着日理万机的日子，遗憾的是繁忙的政务让他过早的白了头，他好像从小就不长头发。
　　家门口的土路铺上了沥青就算是街道，既然是城镇化，就得要有城里人的样子，村长让每家花了800元用上了自来水，不管人口多少，每户农民每年统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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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和你一样，不过冬天没水冻住了！
　　

　　赶集啦！赶集啦！每年的长假，长城内外，大江上下，稍微露姿色的地方，都被蜂拥而至的人们无情地侵占了，遍地是垃圾，到处是拥挤的人群。他们哪里是去旅游！不是去赶集就是走在去赶集的路上。旅游——不能说百米一个人，起码在方圆50米以内是静悄悄的。每个人还不如在自己所在的城市的广场上或步行街上转一圈呢。

　　只见人头，不见长城，悲剧每年都在上演，参演人数逐年增多。



　　“六零”年的人们的家里哪里会有粮食堆放？公社的粮仓里都没有粮食。我妈妈对我爷爷家里在“六零”年堆放的粮食至今都迷惑不解，她问过很多次我的爷爷和父亲，父亲的回答是他不知道，他不管事。爷爷的回答很模糊，有时候说上一年吃剩的，有时候说经过多年积攒的……爷爷的说法都不可靠，1959年天大旱，庄稼没有种到地里，就没有任何收成。连续三年人都吃不饱，能有结余的粮食？

　　他不是我的亲爷爷，我的亲爷爷不到30岁就死了。我父亲说，我的亲爷爷得病以后按照土法在治疗：每天喝生鸡蛋水，请了8个阴阳先生给家神念经迁祖坟，叫戏班的给方神唱大戏，手眼通天的神汉祭扫宅院……他的病情每况愈下，最后卧床不起，死了。那时候我父亲刚上新式小学。我的父亲说起他的父亲的英年早逝和他苦难的童年的时候，满脸显现的是无尽的忧伤和岁月的沧桑。

　　我的奶奶对我亲爷爷的死有另外一种说法：鸡还没叫他就赶着骡马去犁小麦地，犁地不到一袋烟的功夫，他看见在离小麦地不远的一条羊肠小道上忽隐忽现地走动着一个油笼，油笼前后看不见任何人，他就觉得很奇怪，没有人搬运油笼，那油笼怎么会向前走动呢？出于好奇心他跑到油笼跟前想查看个究竟。当他跑到油笼跟前的时候油笼不动了，除了油笼以外附近什么都没有。他这样折返了两三次，最后一次他掏出了一枚麻钱压到油笼的盖子上，油笼再没有走动。等到天亮以后油笼的主人找到油笼以后就把油笼背回家了。那条羊肠小道通往王家沟，那里有很多无主的乱坟堆，也是村里的人安葬未成年就死去的小孩（死娃娃）的传统之地，也是还没有结婚就死掉的人的最后去处。那时候的人高生育率，高死亡率，寿命都很短，隔三差五就有死的人。

　　第二天我的亲爷爷就有病了，还病得不轻。用我奶奶的话说，他断了孤魂野鬼的财路，孤魂野鬼缠身，不能去病根，最后要了他的小命。

　　老来得子，算不上什么福气，时运不济，黄土埋人，看不到儿孙长大成人，只是把他们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或成孤儿，流落他乡，受尽人世间所有的磨难。

　　当年，我妈妈跟着乞讨大军经过一天两夜走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了，躺在我父亲的远方亲戚——颜秀才的家门口歇口气。去年我回去的时候，我妈妈还对我说，要不是我父亲的那个远方亲戚的“帮助”，她当时会饿死到县城的。大家都叫颜某人为秀才，无非就是他认识字，谁家养的羊丢了或哪家的小孩子失踪了，他数着指头，口中念念有词，指明方向，叫人家沿着朝东的路或朝西的路上去找。谁家死了人，他就拿着罗盘查看风水，找一个埋葬死人的地方，或者谁的家里有人得病长时间不好，他就掐指算一个好日子，一般是农历的初一或十五，带上他的家当去病人家里捉拿害人鬼和写祭文：在病人的枕头旁边放一碗凉水，画两张符，把一张符烧到凉水碗里，烧另一张符的时候，要看着让它升上天——实际上忽忽悠悠的飘到了房顶上。再在凉水碗上横搭一根筷子，然后让一双筷子站立在那根筷子旁边，用随身带来的一把“尚方宝剑”把竖立的那双筷子迅速地砍倒，筷子“飞”到了门外，意思就是害人鬼骑着马跑了或斩于马下。想要捉鬼就这么简单。接着写祭文，念祭文，烧祭文，半个月或一个月不能让外人走进家里来。在家门口挂一个筛子，明白人就知道这家人在“祭门”，不能进去。如果有哪个冒失鬼一时糊涂闯进“祭门”，颜秀才的祭文就不灵验了，辛苦一夜捉拿的野鬼重获自由，功夫白费了。

　　颜秀才捉鬼和写祭文都是义务的，不要钱，一顿饭还是要吃的，不像医院的大夫治个头疼脑热的小病还要收小费。捉鬼和写祭文不是每天都有的事情，要不这种需要脑力和体力的双重劳动还不累死颜秀才。没有胆量的人 是不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捉鬼的。颜秀才常干的事情是给家里有小孩的人写“广告”，在书本大小的黄纸上写上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的君子看一眼，一夜睡到天亮。”再在上面画一个叫人看不懂的符号——是不是夜游神的印章？小孩的家长面露喜色地拿着颜秀才写好的通灵符，从自己的牙床上刮一些残羹饭粒，小心地把通灵符粘贴在自家门口的大树上。这些都不是颜秀才的主业，他教小孩子识字才是他的正经事。

　　请继续。

　　那些生了儿子和娶不到媳妇的人，除了一声叹息，就是后悔：后悔下身多长了一个不必要的东西。按辈分我要叫他五爷，当年他老婆生了三个儿子的时候乡干部一个月向他家跑八十趟，动员五奶奶去乡卫生院做绝育手术，他们两口子寻死觅活的非要生第四个出来——儿子，现在他们家的四个儿子都过得很好，都是单身，即使有钱也娶不到老婆，我想，五爷在他有生之年不会有孙子可抱，不懂市场行情吃亏就在眼前。如果五爷有一个女儿，起码有外孙孝敬他。如果世上能多出三千多万未婚女，男人娶媳妇只花一颗白菜的价，最多两颗白菜，甚至倒贴：在婚礼现场丈母娘不但会送豪车，还拍出500万元现金，白花花的银子，哪个光棍不眼馋！
　　人满为患，连荒郊野外都拥挤不堪，还有什么兴趣旅游。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除了空气和水之外，几乎所有的自然资源依赖进口：粮食、矿产、石油……在国际市场上，中国进口什么，什么就涨价，要进口粮食，粮食马上上涨10％。对环境的污染每个人都有责任，每个人都是环境的破坏者。中国不缺少劳动力，即使有一半的人口丧失了劳动力，剩下的一半比美国的总人口还多。事实上，中国有多半的人没有固定工作，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人多力量大的时代已成为过去。有些工厂招不到干活的人，那是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工作环境恶劣，拿不到工钱。

　　人是对生态环境最大的破坏者。

　　十亿以下，八亿左右，中国人会更幸福。中国用500年的时间去实现这个宏伟目标，到那时，现在活着的人全死光了，幸福的那一刻让那八亿人去享受吧！
　　人口红利，是骗人的学术概念。

　　新年的前后能把人忙死，都在给别人做新嫁衣。又一个春节快到了，我想回老家过春节，盘点家产，一年到头，我竟然连一条新裤子没有，旧裤子磨出洞了，还是借的，怎么办？



　　星期天我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洗衣服，准备下星期的食物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我洗衣服的时候我爷爷就蹲在我的旁边自己捉虱子，他布满老茧的大手伸进裤腰里摸出一个虱子，扔进嘴里，咬虱子发出的声响超过我吃完杏子要咬破杏核的声音。我说：“爷爷，你别吃虱子，脏死了。不要把病传染上。”“没事，麻雀再小，五脏俱全，虱子再小也是肉，不能浪费。”他不失时机的又从身上逮住一个两个虱子，扔到地上，我担心招来一群蚂蚁，把洗了衣服的脏水泼出去，地上乱跑的虱子顺着水流“游进”院子里的小花园做了粪肥。虱子是肉的来历是我从我爷爷那儿知道的。我爷爷盯着在水上漂流的虱子开始唱只有他自己懂的歌谣，很舒缓的，没有唱秦腔的声嘶力竭，没有唱花儿的兴趣盎然，略带唱牛皮灯影的小调和哄小孩子睡觉的悠闲，这种无所事事的吟唱就像偶尔吃了一次肉食，然后惬意地蹲在倾斜的太阳底下，把布满老茧的手指头伸进嘴巴里，慢慢地从牙缝里寻找残留物，指甲缝里的污泥随着口水顺着胡须冲向前胸，时运不济，从嘴里抠出两三根肋骨或半颗牙齿，那就变成了一次小型的泥石流：
　　我老汉今年七十有三，
　　干起活来顶一头牛，
　　吃起饭来像年轻人，
　　五谷杂粮都养人，
　　粗茶淡饭能活人。
　　山上的庙里有神仙，
　　山下的坟墓里有鬼魂，
　　山高沟深累断了我的腿，
　　隔山兄弟隔不了亲人，
　　心上的人就在那里等着。
　　……
　　一把镰刀一条手帕，
　　还有一块小麦地，
　　二三月青黄不接，
　　麦黄六月等不来亲人，
　　大年三十要账的来了。
　　一路走来一路辛苦，
　　路长梦多饥渴难耐，
　　人活一世就是为了吃穿。
　　枯草黄叶铺路，
　　十八年我去了鬼门关，　　　　　　　　　　　　　　　
　　六零年我到过奈何桥，
　　我成了坟地里的灯，
　　黄土要埋人，　　　　　
　　……
　　“这死老汉去过奈何桥，咋没死到那儿，还活着——”邻居章家爷听到我爷爷在院子里哼唱，就推开大门进来了。
　　“我还没死，你走错门了，你咋不去找王家老奶奶？”我爷爷不唱了，脸上露出一副坏笑。
　　“早不找她了，这把年纪了都不中用了，还找什么老奶奶。”章家爷蹲在我爷爷的旁边开始抽旱烟，他们说他们的话，我洗我的衣服。
　　王家老奶奶是我们村上唯一的地主王福财的小老婆，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过的日子和她当地主小老婆的时候没啥两样。王福财在土改的时候看到从祖上继承的家业被贫下中农瓜分殆尽，情急之下喝了毒药，他的大老婆也跟着他喝了毒药，一碗毒药一分为二，怪节省的。解放前我爷爷和章家爷都是王福财的长工，章家爷干活的时候手脚勤快麻利，讨掌柜的喜欢。我爷爷贪玩懒惰，时常溜到厨房偷吃东西，惹得王福财一家人不高兴，正商量着如何赶走我的爷爷，恰在此时我奶奶的男人——我的亲爷爷很及时地病死了，他就顺理成章地做了替补——“出嫁给”我奶奶。
　　“章家爷，我给你拿凳子。”我做出要进屋拿凳子的样子。
　　“不用，我走到那儿都爱蹲着，坐着凳子我就腰腿痛。”章家爷咳出一口浓痰，想使劲地吐远，气力不够，那口浓痰落到了自己的鞋面上，他用另一只鞋底蹭了一下鞋面上的浓痰就算干净了。
　　“章家爷，把你的鞋脱了，我给你洗，太阳这么红，晒到院子里一会儿就干了。”我看到他穿的一双方口布鞋失去了本色，被各种污秽之物裹了一层又一层，穿到脚上沉甸甸的。
　　“不用洗，我不怕脏，我吃过人拉的屎，六零年要不是我找着吃人屎，我活不到今天，早饿死了。”章家爷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感到不好意思，看他那严肃和庄重的样子，不像在说笑话。
　　“我比你强一点，我这辈子挨了两次饿，民国十八年和六零年，再饿，我没有吃屎。”我爷爷显示出了他活人的优越性。
　　“我不隐瞒，不怕丢人，碰见谁我都敢说。下乡的干部吃的是公粮，屎里有面气。种庄稼的人吃的都是野菜，拉的屎里没有面气，不顶饿。”
　　我爷爷长叹一声：“民国十八年饿死的人不少，连续两年没收成，我家里二十多口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妈妈怕家里饿断根，有点吃的就藏起来，留给我吃，没让我饿死，活下来啦。”
　　“现在生活过得比旧社会的地主都好，天天有白面馍馍吃，旧社会的地主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白面馒头。不知道你记着吗？有一年秋天刚挖出的新洋芋，王家老奶奶煮了一锅洋芋，给娃娃们吃的洋芋是剥了皮的，王福财看见了就发脾气，说吃新洋芋剥皮是浪费，离家出走了两天。”章家爷仿佛熬到了头，苦尽甘来的满足感。向往的皇帝过的日子也就这个样子。
　　我爷爷连声说：“记得，记得，王家老奶奶让我拿着盘缠出去找王福财，我在李家店把盘缠花光了，没去找王福财，等我回来的时候王福财比我早到家……”

　　邻村盖起了一幢6层的楼房，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正在粉刷墙面，不出三个月邻村的农民就能住上楼房。在乡政府大院的对面，农民的承包地上建起了十几幢楼房，政府的意思是：只要农民想住楼房，从兜里掏出足够的钞票农民能住上楼房的愿望就能实现。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村也不能落后，要向邻村学习，尽最大可能让每家农户搬到楼房上去住。
　　农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高楼大厦不代表着城镇化，住上楼房不能说明农民衣食无忧了。农民住进楼房，农民饲养的猪、鸡等也要跟着进楼房？农具、粮食、蔬菜等往哪儿堆放？
　　有一年，我妈妈在院子旁边的草棚里养了十几只鸡，一夜之间全让人偷走了。种到地里的大白菜在收获的季节里，被小偷“下夜”了。